6月的尤裏安堡，天氣越來越炎熱。伊薩克和伊琳娜堅持每天都去利奧塔探視亞歷克賽，現在他已不在審訊期內，獄卒也不再阻攔伊薩克兩人前來探視。亞歷克賽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，有時很清醒，能認出他們，和他們聊天；有時又胡言亂語，完全無視其他人。伊薩克和伊琳娜依然堅持請求監獄長釋放亞歷克賽，但監獄長的態度很堅決:

“不行，他萬一出去又想殺人怎麽辦？我負不起這個責任。”

6月3日，伊薩克和伊琳娜和往日一樣探視了亞歷克賽，回到學校。瓦倫斯一臉興奮地跑了過來，握住伊薩克的手就說：“太好了！機會要來了！”

“機會？你們想幹什麽？”伊琳娜一臉詫異地看著伊薩克和瓦倫斯。

“沒事，你先走吧，我和瓦倫斯聊會兒天。”

撇開滿腹狐疑的伊琳娜，伊薩克和瓦倫斯跑到了墻腳無人處。

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
“嘿嘿，我剛打聽到，帝國軍在芝諾裏亞慘敗，只剩下3萬人，現在退據城北50裏的拿波裏村。”

“喔？所以呢？我們的機會在哪裏？”伊薩克一臉茫然。

“伊薩克大人，你還是神學讀太多了，有點遲鈍了。”瓦倫斯拿起地上一根樹枝就開始為伊薩克畫起了形勢圖，“赫拉軍現在已經開始圍攻錫克國都羅姆市，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攻破羅姆，推翻王國。然後呢？現在帝國兵力大衰，你覺得那個海因裏希會信守諾言，把長海省歸還給帝國嗎？”

“恐怕不會，帝國還燒死了祈禱派的創始人萊昂納多，肯定得罪了赫拉人。”

“這就對了！那你覺得以米海爾的性格，面對赫拉人的毀約，他會怎麽做？”

“再從國內調集大軍，從赫拉人手中再把長海省奪回來。”

“沒錯，而赫拉人也必將借此機會攻打帝國，消滅暴君和教會。”

“那我們應該怎麽辦？”

“亂世出英雄啊，伊薩克大人，只要帝國和赫拉人的戰爭一打響，我們就離開尤裏安堡，南下投奔赫拉人怎麽樣？”

“你瘋了吧，這不是叛國嗎？”伊薩克嚇了一跳。

“怎麽，難道伊薩克大人對帝國還有感情麽？還有什麽比一個壓迫人民了1000多年的王朝更為腐朽的事物呢？”

“我不走，我還要陪著亞歷克賽，等不到他出獄，我不會離開尤裏安堡的。”

“伊薩克大人，情感往往會阻礙理性的判斷。”瓦倫斯頗感失望，“算了吧，既然你願意留在這裏，那我就陪你一起吧，我相信你最後會做出正確的選擇。”

瓦倫斯得到了消息是正確的，現在，3萬帝國軍正駐紮在芝諾裏亞城北50裏的拿波裏村。米海爾清點人員，發現軍事大臣西蒙沒能逃出來。

“陛下，實在抱歉，據下面士兵報告，西蒙大人似乎是被俘了，他們未能解救出來。另外，布魯圖大人的屍首也沒搶出來，被錫克人撿去了。”

米海爾看了看向自己請罪的泰提修斯，拍拍他的肩膀說:“沒事沒事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布魯圖大人，朕對不起他，不該帶他來，只能希望錫克人能對逝者有起碼的尊重了。至於西蒙嘛……”米海爾臉色一變，“那老頭除了拍馬屁什麽都不會！差點把朕害死！抓了就抓了吧，錫克人幫我殺了他就更好了。”
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
“對了，泰提修斯……”米海爾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的許諾，“現在軍事大臣的位置空了，就由你來當吧。”

“我……陛下，臣是外國人，身居如此高位，恐怕引人不滿啊。”

“誰說你是外國人？你就是帝國人，而且是最優秀的帝國人。別推辭了，這也是朕對你的許諾，你總不能讓朕言而無信吧？”

泰提修斯頓時泣不成聲，他想起了初來帝國之時，軍中沒有人認可他接納他，甚至背地裏叫他“野蠻人”。他硬是忍受著冷眼和非議，憑自己的才幹當上了軍團司令。現在，他終於站在了帝國軍人的巔峰，終於感受到了自己被這個國家所接納。

“謝陛下，臣一定不辱使命！”

“這就對了！”米海爾哈哈大笑，“泰提修斯大人，你看，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麽辦？”

“臣認為，應當暫時班師回國。”

“是嘛？雖然我軍失利，但赫拉人已經正在攻打羅姆了。事成之後，長海省就當如約交與我方，何必現在急著撤軍呢？”

“臣認為，赫拉人很有可能食言。”

“啊？這群異端難道敢欺騙帝國嗎？”

“這是有可能的。”

“行吧，朕知道你的想法了。”米海爾揮了揮手，“你去忙吧，這事過幾天再做決定。”

帝國軍進退兩難，赫拉軍卻一路凱歌。6月5日，海因裏希已經肅清了羅姆市周邊所有殘敵，兵臨羅姆城下。

“唯有火炮才能摧毀這高大的城墻。”海因裏希成竹在胸，他非常重視使用火炮，甚至把一路上洗劫的教堂裏的大鐘都全部熔掉用來鑄造新的大炮。現在，赫拉軍隊已經擁有大炮30門，並且還設置一名炮兵隊長專門指揮炮兵。這位名叫利奧波德的炮兵隊長，以前就是一名鑄炮的工匠。

“利奧波德，就看你的了！”海因裏希指著高大的羅姆城墻，“先給我把它轟一個大窟窿出來！”

三十門火炮被推到陣前，調好角度後，利奧波德一聲令下，三十門火炮一齊開火，巨大的鐵彈轟擊著城墻，炮聲震耳欲聾，撼天動地。煙霧散去，羅姆城墻已是滿目瘡痍，但依然聳立著。

“喲，這城墻比我想象的堅固很多啊。”海因裏希大感意外。

“大元帥，我聽說，錫克王國歷代國王都會堅固這城墻，所以現在已是銅墻鐵壁一般。”赫拉軍第一軍軍長腓特烈策馬上前說，“看來這錫克國王們也預料到了遲早有這麽一天啊。”

“嗯，不錯，他們還挺自覺的。當暴君，就要做好被推翻的準備。然而，在人民面前，這些準備都是徒勞！”海因裏希大手一揮，“給我繼續轟，直到轟倒為止！”

羅姆城內，大街小巷已經空空蕩蕩，所有人都躲在家中，祈求著上帝的垂憐。

王宮裏，喬萬尼四世國王已經能清晰地聽見赫拉軍大炮的轟鳴聲。

“投降……行嗎？”喬萬尼呆呆地望著身邊的宰相柯西莫。

“恐怕不行，陛下。”柯西莫以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回答，“赫拉人仇恨的不僅僅是國王，還有你的家族，你的信仰和你所代表的制度。即使投降，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陛下的。”

“那……逃跑呢？”

“也不太可能，赫拉軍已經包圍全城，沒留半點缺口。而且他們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羅姆市，即使是平民百姓想要逃離城市，也會被他們的弓箭和燧發槍趕回來，或者射殺。”

“那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陛下，為王國犧牲吧，這樣至少能給王國一個體面的結局。”
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
“別怕，臣和陛下一起。走，我們去看看守城將士，陛下只要去了，一定能鼓勵他們為國流盡最後一滴血。”

於是柯西莫攙扶起了已經嚇得雙腿發抖的喬萬尼向城墻走去。

城墻內，守城將士們也已經萬念俱灰，完全沒有鬥志可言。這時，一個士兵率先發現了遠遠走來的國王和宰相。

“國王來了！國王來了！”他大喊著。

瞬間，千萬雙目光都看向了那位王，那位他們一輩子都沒親眼見過幾次的國王。

“陛下！陛下！”士兵們歡呼著迎上去。

“陛下，給我們將士們說兩句吧。”柯西莫努力露出笑容。

“呃……將士們……”喬萬尼依然難以掩飾內心的恐懼，“你們辛苦了，我相信你們……你們是王國忠誠的衛士。我……不管發生什麽，我一定會和大家一起堅守到最後一刻……最後，謝謝你們。”

令他意外的是，將士們似乎完全無視了他顫抖的聲音和發抖的雙腿，每個士兵眼神中都有了光彩。

“國王萬歲！”

“錫克萬歲！”

將士們高喊著，這一刻，他們每一個人胸中都湧動著英雄的血液。

柯西莫帶著喬萬尼巡視了好幾段城墻，才緩緩地走回王宮。

“陛下，您今天做得很好。”

“謝謝，謝謝你陪我。”

很快，夜幕降臨了，赫拉軍的大炮也停止了轟鳴。柯西莫離開了，王宮裏又只剩下了喬萬尼一家。

“我還能堅持下去嗎？”喬萬尼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喃喃道。

不錯，今天，已經是他人生中最有勇氣的時刻了。他冒著被炮火轟擊的危險，視察了前線的官兵，這是多麽勇敢，多麽鎮定，多麽像一個國王。

但，當敵軍破城而入的那一天，當赫拉軍活捉他的那一刻，他能有勇氣面對嗎？能展示出國王的尊嚴嗎？

似乎不能。

那麽就以今天為結局，不是很好嗎？

喬萬尼想到這裏，緩緩地掏出了腰間的匕首，對著手腕劃了一道。

6月6日的清晨，當柯西莫再次來到王宮時，迎接他的是喬萬尼的屍體，和一群正在痛哭哀嚎的王族。

柯西莫長嘆一口氣，接著便取下了喬萬尼頭頂的王冠。

“錫克王國還沒有滅亡！誰來當國王！”柯西莫大喊著。

然而王族的男女老少全都都哭哭啼啼，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。

“懦夫！”柯西莫怒發沖冠，“錫克王國的結局居然是這個樣子嗎？”

然而王族們還是一個個掩面抽泣。

柯西莫一把將王冠戴在了自己的頭頂：“好吧，你們都不當，我當！我來告訴你們怎樣當一個合格的亡國之君。我將成為篡位者，但我會給王國一個更好的結局！”

6月8日，羅姆城破。

赫拉軍蜂擁而入，直撲王宮，卻在王宮裏發現了喬萬尼和其他王族的屍體。正當他們詫異之時，一個頭戴王冠，手執寶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他們面前。

“你是誰！”赫拉士兵們質問道。

“錫克國王，柯西莫一世。”

說完，柯西莫奮起寶劍向赫拉士兵們砍了過去。

瞬間，五支長矛刺穿了柯西莫的身軀。

意識逐漸飄零，柯西莫艱難地喘息著望向天空，仿佛上帝已經為他打開了通向天堂的大門。

這也許就是柯西莫心目中錫克王國最完美的結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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